网页无法加载

      闻得周家来,屋里众顿时都笑了起来,看着黛玉一张脸羞得通红,低下了头。  贾母忙命凤姐道:“快将嫁衣装进箱子里头去,别忘记了压箱钱。”  说着命鸳鸯捧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匣,乃对黛玉道:“并没有照料好,唯愿嫁到周家,能和和睦睦地过日子,这是给的压箱钱,以防万一。”  众看着鸳鸯吃力的举止,便知锦匣里的压箱钱不少数。  果然,鸳鸯打开时,竟是金灿灿的一片耀眼生辉,约莫有千两左右的黄金。  因诸般嫁妆皆已妥当,即使催妆到了门口,凤姐亦是不慌不忙,忙将黛玉的凤冠霞帔放进箱中,嫁衣上放压箱钱时不觉犯了愁,看着贾母道:“林妹妹的压箱钱足有二十多万两银子,兑成金子也有两万多两,加上老祖宗给的,如何放得进去?”  众听了,顿时倒抽一口凉气,竟是两万多两黄金,莫不是要周夫也出这么些?  桑母眉头轻轻皱了皱,何必此处说这些话?平白叫知道黛玉压箱钱几何?心想若不是林如海临终前送到桑隆跟前一万两黄金,自己送了过来,焉能此时给荣国府添这些体面?怕众都以为是荣国府大发善心留给黛玉的了。  黛玉见状,忙悄悄命雪雁道:“跟凤姐姐说,只放两个元宝是个意思罢了。”  雪雁听了点点头,按照风俗,到了周家开箱时,周夫得往这个箱子里放钱,并且数目须得多于先前的压箱钱,黛玉的压箱钱极多,难道要让周家平白无故放几万两金子不成?即使周家几代书香世家,怕也没这么多钱,故颇赞同黛玉的话,忙过来同凤姐说了。  凤姐长吁了一口气,正要依言放两个元宝进去,却被贾母所阻,道:“既不能全放,就将给玉儿的放进去罢,好歹不能失了体面。”  说着,又命雪雁道:“将不放其内的压箱钱记嫁妆单子上,免得错了数目。”  雪雁心中微微一叹,答应了。  凤姐忙将鸳鸯递过来的黄金放嫁衣上,正要合上箱子,和外面箱匣一同锁上好送出去,忽听有道:“且慢一步。”  众闻声看去,说话的却是左都御史季昊的夫。  贾母看毕,自忖府上素与季家没有来往,倒是和林家有些交情,年年送礼时,都有他们家,适才添妆时给黛玉的东西很贵重,忙笑道:“夫有什么话说?”  季夫道:“也没什么话,只是将们老爷收着的东西还给林姑娘。”  众听了,不由得都是一怔,问道:“什么东西?”  季夫挥挥手,五个婆子各自捧上一个匣子,面对众疑问,季夫命将匣子打开。  众不觉一呆,原来这些匣子里竟皆是黄金。  季家和林家素有交情,黛玉往常应酬时,曾见过季夫,季夫待她极和顺,也去过季家,因年后季夫回娘家去了,故及笄之日没来,忙走到季夫跟前,道:“夫添妆之厚,感激不已,只不知这些金子是何意?”  众也对五匣黄金心生好奇,唯有桑母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。  雪雁鉴貌辨色,忽然心中一跳,莫不是这些竟是林如海托付季昊给黛玉做嫁妆的?她没有记错的话,季昊乃是林如海的同窗好友,又是同科,拜了同一位座师门下。  果然季夫微微一笑,乃对众道:“这五千两金子是林大几年前临终之际托付们老爷替林姑娘收着的,原说了,等林姑娘出阁,就给林姑娘做压箱钱。”  季夫并没有说季昊生性刚直不阿,嫉恶如仇,林如海信中交代过,若是黛玉出阁时贾家给黛玉陪嫁达三十万两以上,便感念他们没有怠慢黛玉,还算颇有良心,只悄悄将这些金子给黛玉就罢了,倘或没有三十万两,便当面交给黛玉做压箱钱。  须知林家几辈子的家业攒将下来,几有三四百万两之多,大头是房舍田庄商铺,放雪雁处的约莫百万出头,并无这些,托付给桑隆等二十万两,黛玉身边的珠宝头面古董字画手小十万两,再去了一些留给黛玉的田庄商铺,仍余近二百万,贾家能得约莫百万之数,三十万两的嫁妆看着十分丰厚,但是对于荣国府从林家得的家业而言仅是三成。  林如海为官多年,称不上宅心仁厚,他不知贾家为,许就糊里糊涂地将女儿和家业托付给他们了,偏他从雪雁嘴里知道了,如何放心,自然有所安排。他想黛玉是个女孩儿家,纵受十分委屈都得咽到肚子里去,而自己已黄泉之下,不必意这些身后之名,做出此事别只当他爱惜女儿,横竖那时黛玉已经出嫁,荣国府亦不能拿她如何了。  当初他虽然交代雪雁将私藏的那一半财物做黛玉的嫁妆,但是他不知道雪雁是否忠心耿耿,故如此交代季昊,同时和桑隆通信时又将私藏财物一事告知桑隆,若是雪雁拿出了这笔财物,桑隆放心,季昊当作是贾家所出,也不必拿出这五千两,倘或没有,桑隆自会处置雪雁,季昊见黛玉嫁妆不足三十万,亦能看出荣国府之心。  按雪雁所言荣国府奢侈糜烂,子孙无能,林如海料想荣国府到那时已是日落西山,对于黛玉乃至夫家而言算不得什么威胁。他书信中托付桑隆等的,自然还有为黛玉择一门家风清正为宽厚的好亲,有桑隆之势,谅荣国府也不能十分拒绝。  林如海这些想法,牵扯众多,却非季昊所知了。  季夫虽是江南女儿,但随着季昊的性子爱恨分明,她年轻时见过贾敏嫁到林家的十里红妆,见黛玉嫁妆里十之八、九皆是旧物,唯有一些脂粉头油头面首饰方是新的,竟连一张江南女儿最要紧的新床都没有,心中早生不屑之意,又笑道:“除了林大托给们老爷的五千两外,还有一笔五千两和一笔一万两,只是两笔钱谁的手里,们就不知道了。”m.book56.com  说毕,问黛玉道:“那一万五千两,可有送来给?”  黛玉心里既感激于林如海的安排,又叹息此举令外祖母府上失颜,因此回答季夫时声音不免低了些,轻声道:“就得了一笔一万两。”读书吧  季夫点头感叹道:“想来已放今儿的压箱钱里了?”  黛玉微微颔首,默然不语。  众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,原来适才两万多两黄金的压箱钱除了周家二年前送来的聘金外,还有林如海另外托存放的金子,并不是荣国府留给黛玉的。不由得都感慨万千,深觉林如海一片爱女之心,真真是可昭日月。  桑母忙道:“外头已经催妆了,快些将嫁妆抬出去罢!”  说着,一面叫雪雁添嫁妆单子上,一面装箱。  雪雁忙过来料理,心里却暗暗惊异,她现今对林如海的心机手段总算知晓了几分,果然是老奸巨猾,死了还不忘给女儿出一口气,指不定还有别的安排,不知道收着那五千两黄金的是谁家,既未送来,不知是出了事,还是故意贪墨,这些雪雁都无从得知了。  黛玉的嫁妆皆由贾琏带送去周家,鼓乐奏起,嫁妆抬出门,每一抬嫁妆之间间隔极长,第一抬已经到了周家门口,最后一抬嫁妆还没抬出门,一路行来,顿时闪花了路边围观的百姓,不觉指指点点地道:“真真是十里红妆,瞧那头一抬过去的房舍田庄商铺,总得值好几万两银子,比大户家嫁女的整副嫁妆还值钱些!”  又有道:“瞧瞧那扁担都压弯了,可见里头的东西分量十足。”  及至送到了周家,周家早已预备了酒席款待,陪客敬了贾琏等许多酒,封了极厚的红包,方从贾琏手里得到陪嫁之物的钥匙,而周家大管家念嫁妆单子时,足足灌了三壶水方才,方略止嗓痛,听得叹为观止。  送来的嫁妆也要摆新房里供亲友观看,一水儿的好家具,拔步床、落地柜、梳妆台、罗汉榻、子孙桶、桌椅架案一应俱全,无数箱笼将新房挤得满满当当,摆不下的只得放于耳房,有对周夫道:“真真们娶的这个媳妇儿,这样丰厚的嫁妆,往哪里找第二个去?”  周夫淡淡一笑,道:“林家就剩媳妇一个女孩子了,这算不得什么。”  看到黛玉的嫁妆时,周夫也颇为意外,她原本认为贾家建造了省亲别墅之后,肯定没有那么多钱给她置办嫁妆,但此时瞧着,倒真是吃了一惊,心里不免更看重了黛玉几分。  众一想不错,若非绝户之财,哪家舍得给女儿陪嫁这么多,可不都是留给儿子。  却说晚间入睡时,雪雁听得黛玉不住长吁短叹,便搬了铺盖过来与她同睡,道:“姑娘早点儿睡,明天才是正日子,可不能熬了夜。”  黛玉低声道:“哪里睡得着?”  雪雁问道:“可是为了白天里的事情?”  黛玉点点头,道:“外祖母虽没言语,可知道,心里不好受。”  雪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,道:“老爷一心为姑娘,做了许多们都不知道的安排,送季夫时,季夫叫悄悄转告姑娘,老爷说,若是贾家给了姑娘三十万的陪嫁,这些是不必拿出来的,只悄悄给姑娘。可见是府上做得不地道,季夫方大庭广众之下送出。”  说到这里,雪雁心想林如海定然没料到林家宗族势小,除了祭田并没有争到财物,而贾琏倚仗权势,将应该上交朝廷的财物一并侵吞,就算一时卖不出价,也有一百五十余万。荣国府得了这么多的财物,却只将贾敏的陪嫁并些不值钱的衣裳料子留给黛玉,加上另外几位主母留下的东西,不足十万,可见其品性,连外如季夫都看不过去了。  虽说黛玉今日嫁妆极多,称赞,但是心里何尝不笑话荣国府,雪雁明白,若不是因为黛玉乃是当今赐婚,不能抗旨,贾家众决计不会让黛玉走出荣国府大门。  黛玉听了,顿时珠泪盈眶,轻声道:“父亲为,真是呕心沥血,偏临出嫁了,还不能为父母上一炷香,这么多年了,连纸钱都没烧过一回。”  雪雁搂着她的肩膀,安慰道:“等姑娘嫁到周家,就能出门了,到那时,咱们去庙里给老爷太太焚香念经,赶明儿姑爷得空,带姑娘回一趟家乡,给老爷太太烧纸上香。”  黛玉想到这些事情,不觉悠然神往。  好容易熄灯睡下,黛玉忽然道:“雪雁,今儿季夫说父亲留了三笔钱给,一万两表伯父和表伯母已经给了,季夫也给了,另外一笔怎么不见呢?”  雪雁听她提起,便将白日里自己的揣测说了。  财帛动心,五千两黄金可不是一笔巨资?五万两银子呢!桑隆和季昊两位不意,一是品性好,二是根基深厚,别就算一日两日不意,三年五载哪舍得送出去?既然林如海早已说明这笔钱给黛玉做压箱钱,他们不送来,想来是贪墨下来不给黛玉了。  黛玉叹道:“所以也怨不得府上,心都是如此。”  雪雁听了,深以为然,她暗暗思索另外五千两黄金林如海托付给了谁,一时难有头绪,便劝着黛玉早些歇息,二都睡了。  这笔金子她们一直都不知道林如海托付给了谁,也一直没有得到,直到回乡祭拜林如海夫妇时遇到当年送信的老管家,老管家的孙子旧年得到林如海的恩典,放出去捐官,其时已是七品知县了,心里很是感激林如海,见到雪雁时说起金子送到了杜学士杜莲的府上,杜学士和季昊一样,是林如海的同窗兼同科,又是天下闻名的大清官,林如海方放心托付。  第二日一早起来,雪雁换上新衣,佩戴了新首饰,对镜理妆,回头见天气晴好,更兼绿柳如丝,流云似幻,笑道:“今天日子好,天公也作美。”  紫鹃亦是新衣打扮,点头道:“好是好,只是府里不似昨儿那般高兴了。”  雪雁知晓是季夫的举动令荣国府昨日亲友跟前大失颜面,心里抑郁不乐,可是既然他们敢做,何必怕说?遂轻声回紫鹃道:“难道还怨季夫不成?季大只是得了咱们老爷的托付,若是府里待姑娘略好些,何以如此?”  紫鹃想起黛玉嫁妆里的家具都是贾敏的旧物,一时无话可说。  少时,众姐妹都来了,陪着黛玉。  看着黛玉含羞带怯地端坐于床,钗探一干都笑着打趣,黛玉听了湘云的话,反唇相讥道:“别笑倒罢了,可别说这话,难道就没这日?”  湘云方想起自己亦定亲了,叔叔婶婶今明两年便要回京,不觉红了脸。  热闹间,听得说:“林姑爷来了,林姑爷来了!”  湘云最爱热闹,笑道:“可得叫府里都拦着,不刁难刁难,哪知道咱们林姐姐的好处!”  周家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抬着喜轿,又有八名年轻俊秀的公子,到了荣国府门口,竟是家门紧闭,周鸿一挥手,奏起了催妆曲,又递上开门红封,好容易越过种种刁难进了门,送上催妆礼,乃凤冠霞帔镜匣脂粉等物,并赋诗一首。  周鸿满腹经纶,且早已盼着成亲,自是做得十分好,传到里面,众看了,都笑赞道:“哪里是武将?摆明了是文,怪道都说虎父无犬子。”  外面又催了几回,连做好几首诗,这边方有全福太太为黛玉梳妆,并换上凤冠霞帔,越发显得黛玉风流袅娜,鲜艳妩媚,最后罩上了红盖头。  看着黛玉凤冠上的翠凤,宝钗眼里闪过一抹不自知的羡慕,黛玉是官家小姐,嫁过去又是三品诰命,所以凤冠上有翠凤,凤尾展开,璀璨辉煌,而自己只是皇商家的小姐,出阁时并不能用凤,只能用别物替代,以花饰居多。  想到这里,宝钗暗暗叹息,黛玉比自己小三岁已经嫁了,自己的终身又如何呢?摸了摸袄里的金锁,宝钗心中苦笑不已,为了这个金玉良缘,耽误了多少韶华?  瞥见迎春毫不意,探春亦是十分羡慕,宝钗垂下头来,她们这些姐妹,如今瞧着竟只有黛玉一得了好家,湘云虽定亲,这几年却不见卫家有什么东西来往,宝琴也是,当初也是梅家有些不情愿,薛蝌方带着宝琴投奔荣国府,想依贾家之势使得梅家不悔婚。  门外又催了一回,贾琏进来,贾琏乃是荣国府长房长子,宝玉生得文弱,故得他背着黛玉上轿,拜别贾母时,黛玉不禁落下泪来。  众好生劝慰,重新上妆,黛玉方伏贾琏背上,由他送上花轿。  贾琏赏了八个金锞子给轿夫一一个,他们方肯起轿。  黛玉坐轿内心中忐忑,虽是初春,手心亦生汗意。  贾琏送轿途中点了香,回转荣国府,周鸿骑马上却是英姿勃发,威严逼。  昨日黛玉的嫁妆已是耀花眼,今儿热热闹闹地到了周家,抬进了正门,刚扶黛玉下轿,一身嫁衣流光溢彩,身形袅娜,配着周鸿英姿,看得众都说是天生一对。  周家祖籍亦是江南,成亲时用的是彩绸乃是红绿绸结成球,红男绿女,十分好看。  雪雁扶着黛玉看得惊奇,难怪贾宝玉将袭的松花汗巾换了蒋玉菡的茜香罗,都说是结姻之意,蒋玉菡和袭有姻缘,原来这拜堂的绣球竟是半红半绿,并非大红。  黛玉紧紧握着绿绸一端,跨过马鞍,踏上红毡,与周鸿并肩而立。  周家请了族中最是德高望重的老来唱礼,开口行礼,鼓乐奏起。  雪雁看着有跪香案前,黛玉和周鸿也跪了下去,拈香叩首,三炷香三叩首,然后三跪九叩六升拜,十分繁琐,又有周衍一身华服,念起祝章,接下来方是拜堂。  周元和周夫并作上首,满脸喜气,含笑受了礼。  夫妻对拜后,礼毕,方送进洞房。  雪雁扶着黛玉,由周鸿引进洞房,到了洞房门口,还得脚踩麻袋,踩过去了,有喜娘拿起来递给前面接着铺地上,直到进房方止,雪雁觉得很有意思。  周元夫妇给周鸿指了正院旁边的一所大跨院做新房,早已修葺整治一番,如今张灯结彩,喜气洋洋,一张紫檀透雕百子千孙的拔步床安置于新房之中,两分了男左女右坐床,有一位福寿双全的老太太拿着秤杆轻轻叩了一下黛玉的头,然后方挑起红盖头,笑意盈盈地道:“鸿哥儿和鸿哥儿媳妇从今往后称心如意。”  盖头掀起,众只觉得似有一颗明珠眼前璀璨生辉,忍不住闭了闭眼睛,再看周鸿时,已是看得呆了,他虽然早已料到黛玉生得美貌异常,却没想到竟会如此风流婉转,恨不得立时藏于房内不让外看到。  黛玉被他看得满面含羞,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。  房内本有许多族中女眷过来看热闹,皆是自家,见了周鸿的样子,都笑道:“哟,看咱们家标致齐整的小新媳妇儿,真真一万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,鸿哥儿可真有福气。”  周滟从群里走出来,拉着黛玉的手,含笑道:“哥哥嫂嫂自然是最好的。”  众听了,都笑道:“瞧瞧这小姑子好不好?别家都刁难小嫂子呢。”  周滟笑道:“嫂嫂好,哪里舍得刁难。”  雪雁很为黛玉欢喜,忽有催促道:“鸿哥儿快些出去,媳妇儿该换妆了。”  周鸿低声嘱咐了黛玉几句,又叫周滟道:“好生照料嫂子。”等周滟答应了,方出去。  众哄然大笑,都说周鸿疼媳妇。  黛玉听了,羞涩一笑,众不再打搅,依次退了出去,周滟忙命丫头送上热水,并关上了门,雪雁和紫鹃上来开了箱笼,拿了衣裳,见梳妆台上镜匣齐备,启开一看,色、色齐全,方服侍黛玉更衣,卸了凤冠,脱了霞帔。  黛玉有陪嫁丫鬟,周鸿房中原先的两个丫头便给她们打下手。  等黛玉换好衣裳,周滟举目一望,见她穿着大红双色金的洋缎袄儿,下系松花弹墨百褶裙,戴着几样碧玉钗环,虽不如穿戴凤冠霞帔时庄重,却更显风流。  周滟拉着黛玉笑道:“嫂嫂越发生得好了,都看呆了。”  黛玉道:“也来打趣。”  周滟笑道:“可不是打趣,是实话呢!”  话音刚落,忽听外面有送了汤果来,忙有丫鬟去开门,来笑道:“大爷嘱咐给大奶奶送汤果来,请大奶奶略进些。”  周滟一笑,忙叫雪雁接了过来。  少时还得拜见亲友家眷,黛玉不敢多吃,进了两口便罢了。  姑嫂两个说着梯己话,雪雁则忙着将早已预备妥当的荷包尺头等物收拾出来,黛玉拜见亲友家眷时,自己从长辈手里得表礼,自己也得给各家各户的晚辈表礼。  果然,周鸿进来,握着黛玉的手,轻声道:“该去拜见咱们家的亲友家眷了。”  黛玉微微点头,随他来到堂上,雪雁和紫鹃等忙都跟上。  周元夫妇坐上面,见二并肩跪下磕头,都道:“好,好!”忙命拿了东西给黛玉。  周家枝繁叶茂,嫡系旁支子孙众多,周鸿成亲,几乎都过来了,黛玉随着周鸿一一拜见,众各有表礼,行过礼,又有一群年纪小的男女孩子过来,都叫婶婶,还有一两个叫婶婆,黛玉忙叫雪雁送上表礼,每荷包一对,长命锁一对。  好容易诸事妥帖,又到晚上正宴,黛玉主仆真是筋疲力尽。  宴后回房,共饮合卺酒,同吃床头果,又有亲友家眷来闹,等散后,已是夜深了。  雪雁等服侍黛玉卸妆宽衣,抿嘴一笑,相继退了出去。  黛玉和周鸿两相顾无言,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,最后却是周鸿先道:“白天并没有吃什么东西,叫那些克化得动的吃食来。”  黛玉只是觉得累,也没胃口吃饭,忙道:“并不饿,很不必大晚上吃东西了。”  她素来信雪雁的养生之道,晚上若吃得多,常常夜里睡不着,周鸿听了这一节缘故,只叫端了一碗燕窝粥来,轻声道:“好歹吃一些,饿肚子夜里也不好受。”  他已送到自己跟前,黛玉只好吃了,吃了两口便放下碗,见周鸿三五口就将剩下的粥喝了精光,忍不住脸红心跳,嗔道:“若想吃,再叫送上来便是,何必吃剩下的?”  周鸿笑道:“还分什么彼此?”  说着,又叫送了热水进来,服侍黛玉重新梳洗。  雪雁嗅到屋内冰糖桂花燕窝粥的香气,莞尔一笑,服侍黛玉漱口完便出去了。  黛玉通身不自,忽听周鸿问道:“的字是哪两个字?”  黛玉低声道:“外祖母给取字天佑。”  周鸿念了两遍,不知怎地,听黛玉耳中,只觉得面红耳赤,手足无措,又听周鸿说道:“的字是伯羽,日后可以此呼之。”  黛玉轻声道:“可是取自鸿雁于飞,肃肃其羽?为长兄,故曰伯羽?”  周鸿赞许道:“正是。”  黛玉道:“叫唤的字,听外耳中,如何看呢?”  周鸿哈哈一笑,握着她的手道:“何必意他目光?若乎他们,当年就不会弃笔从戎了。取名取字就是让称呼的,夫妻一体,本是何等亲密,偏学世一般,不以名字称呼,只以大爷、奶奶叫之,疏离冷淡,未免太迂腐了些。”  黛玉却是十分欢喜,眼睛看着他微微点头,甚为赞同。  周鸿亦喜她非同寻常,拉她的手走向床铺,这一夜,被翻红浪,说不尽多少旖旎风流。  却说雪雁这些陪嫁丫头,早有收拾好的房间,每一间,有些东西也跟着黛玉的嫁妆带过来了,安置妥当,又有小丫头送来热水,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外来的就怠慢她们。  雪雁梳洗一番,早早睡下,一夜无话,亦不知周鸿夫妻两个是何等恩爱。  次日早起,雪雁和紫鹃等过去服侍黛玉起床,却见夫妻二早已起了,有周家的嬷嬷收拾床铺,雪雁抿嘴一笑,看不出周鸿有什么表情,他一向肤色黝黑,神情严肃,但是黛玉面上红潮未褪,十分羞涩,竟不敢抬头看周鸿,也假装没瞧见嬷嬷收拾。  周鸿握着黛玉的手,道:“请了一个月的婚假,能家里陪二十余日。”  黛玉轻轻颔首,道:“陪是小事,的事才是大事。”  周鸿微笑道:“终身大事哪里算是小事?”  他对黛玉言行举止十分温柔,但是转头看向雪雁等时便十分严厉,沉声道:“还不过来服侍们奶奶梳洗。”言下之意,竟是叫雪雁等改口,不准再叫黛玉姑娘。  雪雁一笑,答应一声,忙上前来服侍黛玉刷牙净面。  淡菊梳头的手段最好,给黛玉梳了一个极精致的发髻,端详一番,问紫鹃道:“奶奶今儿戴的首饰可拿出来了?快拿过来。”  紫鹃忙递上一个锦盒,还未打开,便见周鸿小丫头服侍下梳洗完了走过来,手里亦拿着一个红锦匣子,道:“们奶奶今儿戴这个。”  雪雁忙接手里,打开给黛玉看,却是一副赤金累丝朝阳五凤挂珠钗,金子还罢了,工艺却十分精巧,五只凤凰栩栩如生,凤嘴里衔着的珠子并不甚大,绿豆大小,且喜十分圆润匀净,另配压鬓、挑心、耳环、戒指、手镯,一应俱全。  黛玉一怔,周鸿道:“嫁妆虽多,却不是给的,这是拿去年的俸禄给打的。”  听了这话,黛玉脸上不觉浮现一丝笑意,看周鸿眼里,顿时觉得自己做得很好,  雪雁站一旁见二目光缠绵,轻轻咳嗽一声,提醒道:“大爷,容们先将首饰给奶奶戴上,一会子得去给老爷太太请安呢!”  周鸿也只退后一步,看着她们给黛玉戴上。  收拾妥当了,周鸿道:“已打发去问了,爹娘如今还没收拾好,先见见咱们屋里的,免得吩咐她们做事反不认得。”说着叫上来。  周鸿常年不家中,房内只有两个大丫头并两个婆子,看管打扫房舍,自从他调任进京后,因即将娶妻,虽有家规,但周夫仍恐丫头们心生邪意,又有黛玉嫁进来自有陪嫁丫鬟,便只配了六个小丫头并六个粗使婆子。  一干等上来给黛玉磕头,她们昨天已经见到了黛玉,平常听过黛玉对周家之功,见她容貌举止皆是有一无二,兼之新婚,更显得鲜艳非常,再看自家大爷眉梢眼角不同于往日的冷硬,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以后一心一意地地服侍便罢了。  黛玉只看一眼,心里便有了数,含笑道:“都起来罢,这两日辛苦了。”  说完,雪雁端上一盘荷包,一共十六个,分给每一个,荷包里的金银都是她放进去的,皆是银锞两对,独两个大丫头良辰、美景二的荷包里装的是一对金锞子。  众接了荷包,十分欢喜,忙磕头谢恩。  周鸿旁边看着,对黛玉开口道:“明儿个再□她们,眼下先去父母房里请安。”  说完,携着黛玉往正房走去,因跨院离正房极近,也无甚看处,便告诉她自己两个兄弟和妹妹的住处,妹妹仍住父母院中厢房,弟弟住他们新房后面的院落里。  黛玉一一谨记心。  雪雁和紫鹃汀兰几个跟后面,面上皆是笑意盈盈。  虽不知他们昨晚如何,但看到如今的言行举止,十分情投意合。  不多时,到了正房外面,早有通报进去,又有来迎,入了正房,只有周元夫妇并周衍、周涟和周滟兄妹三,看到两进来,都是一脸笑容。  夫妻两个恭敬地磕头请安,并奉上好茶。  周元笑道:“是周家有福,方得了这样的好媳妇,鸿儿须得好生待媳妇。”  周鸿恭敬应是。  一时开了祠堂,夫妻磕头上香,并由族老将周门林氏记族谱上,才算正经完礼。  给祖宗磕头上香之际,黛玉目光一掠而过,见最上头只有一块灵位,书的乃是云氏,而非周门云氏,旁边亦无祖宗神像,不觉心中疑惑,回到自己房中问周鸿时,周鸿叹了一口气,道:“那位祖奶奶临终前曾经交代过,至死不冠周姓。”  黛玉便知其中必有故事,问道:“这是何故?”  周鸿想了想,拉着坐窗下,说道:“可记得,山海关有座夫庙?”  黛玉点头道:“如何不记得?那里供奉的是烈夫。”  周鸿淡淡一笑,道:“不是烈夫,应该是云夫,周门云氏。”  黛玉本性何等聪明,闻言顿时惊道:“莫不就是咱们家这位祖奶奶?”  周鸿道:“道咱们家为何有这么一条家规?”  黛玉听了,问道:“可是男子四十无子,方可纳妾的家规?这一条家规京城里谁不知?多少都想着嫁到咱们家,若不是先前赵御史讽刺的话,哪里轮到有这样的福气。”  周鸿手上紧了紧,笑道:“是有福才是。”  说着,方道:“这条家规便是源自祖奶奶,祖奶奶吃尽了姬妾之苦,又做出敲响登闻鼓夫妻义绝之事,交代老祖宗说,至此以后,她之子孙不能纳妾,以免再让子孙之妻深受宠妾灭妻之苦。后来老祖宗想着若是本家无子该当如何?故立下这样的家规。”  黛玉听得眼圈微红,道:“那日听过这段故事,都说不知烈夫之子烈夫告状之后如何了,没想到竟是咱们家的祖宗,真真是出意料。”  周鸿叹道:“当年,祖奶奶一死,虽然宠妾亦死,但留下了好几个儿女,彼时周家名声大落,儿子娶不到好媳妇,女儿嫁不到好家。老祖宗虽有旨意继承家业,但被族所弃,不久就被寻了罪名,以不孝之名除出了族。老祖宗心中不忿,便携妻带子,远走他乡,自立门户,不再和本族有所来往,后来督促子孙上进,不提往事。可巧不久以后又逢战乱,几经辗转,新朝后以科举出仕,只从老祖宗起论,外就再也不知咱们周家有这样一段来历了。”  黛玉低声道:“当初和雪雁也猜测烈夫之子必然不会容于族,没想到果然如此。”  说到这里,黛玉忽然道:“山海关,该当见过烈夫的塑像,如何跟的雪雁竟有七分相似呢?难道还有什么缘故不成?”  周鸿莞尔道:“那样聪明,还没想得透彻?天底下容貌相似之多了去了,长得像未必是亲戚。祖奶奶毕竟是大家之女,豪门之妇,容貌举止如何能让外知晓?何况此事距今已有百余年,夫庙只是别依照故事而建,并非依照祖奶奶的容貌。”  黛玉笑道:“说的很是,倒是魔障了。”  作者有话要说:林如海当了那么多年的盐课御史,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,不然怎么一做多年,稳稳当当,他的意思很明白,你待我女儿过得去,我给你面子,贪墨了也就贪墨了,你苛待我女儿,我让你连里子都没了,反正他自己死了,他女儿嫁了,难道我还让我女儿永远受到这份委屈不敢诉说?张阿伟嘿嘿笑道,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,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。读书吧酒馆内灯火昏暗。坐在对面的陈牧,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