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满座沉寂,连李林甫手里的鹦鹉都安静地一缩脖子。

    “姬别情你不要欺人太甚!”天策府兵马使徐长海重重地一拍桌子,站起来怒斥道,“你当我天策府是什么地方,我府将士岂是你能拿来讨赏的!”

    “徐将军此言差矣,本侯自幼听闻天策府威名,当然不是拿祁大人来讨赏,”姬别情不慌不忙地晃晃扇子,“是本侯这比方打得不好,教徐将军和诸位大人误会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徐将军有所不知,上个月本侯在洛阳城外散心时,因未带兵器,被一伙贼人所劫,若非祁大人出手相救还替本侯夺回随身财物,怕是现在能不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儿,还都是未知数,”姬别情满脸诚恳,“本侯不知何以为报,若是送钱财,又怕辱没天策府的清白名声,若是直接上奏,又怕旁人说我假公济私。今日想请陛下做个见证,让臣与祁大人义结金兰,既是异姓兄弟,与结秦晋之好又有何分别呢。”

    李林甫阴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,姬别情素来口无遮拦,只不过招惹到天策府头上还是头一遭。他挥挥手叫太监把鹦鹉带下去,笑道:“这等小事,爱卿还这么郑重其事地做什么,这见证朕做了,却不知祁大人愿不愿意?”

    祁进早被那一句“赐婚”惊得差点推翻桌子,哪还听得清皇帝问他那句“愿不愿意”是什么意思,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敬酒,才晓得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。宴后他回营的路上还恍惚着,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直奔马厩去。

    先前师兄教过他的,若是心绪不宁,到马场去跑一跑就好。里飞沙载着祁进在夜色里狂奔,踏碎一地月光,他勒马停下,一身玄色衣裳的姬别情就站在前头等他。

    他猜到他会来,因为他无处可去,他不是洛阳城一掷千金的王侯,没有温言软语的红颜知己,只有姬别情,那个抱过他吻过他还口口声声说不是在戏弄他的姬别情,才叫他在文武百官面前被耍了一道的姬别情。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,脚上拴着看不见的锁链,任他怎样挣扎,于姬别情而言都不痛不痒。

    祁进忽然扬起马鞭,里飞沙朝着姬别情直冲过去,姬别情却站在树边躲也不躲,长剑出鞘兵刃相撞,震得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他第一次见姬别情拔剑,剑似秋水,迅如飞燕。祁进一时战意上涌,飞身下马,转身又是一剑,堪堪擦过姬别情的肩膀,削下一缕长发。得曹雪阳指点过的快剑本已看不出什么破绽,姬别情似乎也没想着破招,只顾格挡,从不进攻,分明像是退让,却显得游刃有余。祁进一脚踏在旁边的柳树枝干上,剑身飞向姬别情,后者退了半步,抓住祁进的手腕掐到穴位,祁进痛得松手,长剑落地的刹那,他被姬别情抱了个满怀。

    “现在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大哥,你还这么对我。”

    “谁要认你这个大哥,你只会戏弄我!”

    祁进要夺姬别情的剑,没能得手,倒被姬别情抱得更紧,那个讨人厌的声音擦着他的耳朵:“御前见证,你不认就是抗旨不遵大不敬,要杀头的。”

    不说还好,一说祁进又想起“赐婚”,感情姬别情是在这儿等着呢,姬别情刚一抬手要摸摸祁进的头发,祁进转头就是一口,恰好是下午在河滩石头上磕青了的那只手。少年尖利的犬齿刺穿他手背的皮肤,疼得姬别情倒吸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“我才不怕杀头,”祁进咬着姬别情的手,恶狠狠地瞪他,口齿不清道,“我先杀了你这整日动手动脚谎话连篇的登徒子!”